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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同尘,分外妖娆”的鹤壁窑系列

作者:盛 夏   来源:淇河文化研究网      发布日期:2023-04-24   浏览:

“和光同尘,分外妖娆”的鹤壁窑系列之一 寂寞鹤壁集深埋昔日繁华

鹤壁市博物馆内的瓷片墙

“和光同尘,分外妖娆”者,是马未都先生形容宋代北方四民窑磁州、耀州、钧窑、定窑之语。“和光同尘”者,意谓“和光而不污其体,同尘而不渝其贞”,后世多比喻不露锋芒、与世无争的处世态度。马先生以此总括北方四大民窑,是与官窑瓷器之尊贵“高调”相对,民窑瓷素朴自然,“低调”亲切。我借来此语总括鹤壁窑,一是因它也是宋代北方规模很大的民窑,又归入磁州窑系。二是因为鹤壁窑“低调”到令记者头痛的地步——文献资料晚至明代才出现。

虽“和光同尘”,但丝毫无碍其“分外妖娆”。

其妖娆之美,2008年9月26日下午,记者一踏进鹤壁市博物馆,便被镇住了。

馆内最重要藏品就是鹤壁窑瓷器,占了整整一个大厅。展厅内还有一面神奇的墙,五六米长、三四米高,幽暗灯光照射下,发散着奇异的光华。瓷分黑釉瓷、黄釉瓷、豆青釉瓷、白瓷、鹤壁窑钧瓷,彩分釉上彩、釉下绿彩褐彩、红绿彩,表现手法有刻、划、绘、印、剔、贴塑等,这温润似玉、散发着斑斓历史灵光的古瓷片墙,所有碎瓷都来自唐代至元代“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的鹤壁古瓷窑。

这些古瓷片,在漫长岁月里尘封土掩,内敛神韵,直到有一天被人们发现,方感受到一方古瓷片的“教化”神奇,其残破之美一样有震撼力。

有一片白釉黑花褐彩残片,有成人手掌大小,描绘出风狂雨骤的一片汪洋中,一间房子被冲刷得略有倾斜,房子的两扇大门,上嵌兽头门环钉无数门钉,被风雨冲激得张开一隙。自房子右后方,摇来一只小船,船上一人奋力划桨,是来营救屋中之人吗?

房子周围,环绕着不止一棵树,有的能见全身,有的仅见局部,它们飘摇于风雨之中,有鸟雀因惊扰翻飞于树的枝叶间,我好似能听到它们的哀鸣。

小小一片碎瓷,有如许丰富表现力。它“以小窥大”、“以残悟整”,映照出绚烂的历史之光。

碎瓷背后故事印证着历史,历史把时空变换烧刻在陶瓷上,时空变换又以碎瓷形式把历史演示给我们,而我们能做的,是深怀敬意地拼对碎瓷,并将其镶嵌在现代文明的墙壁上……这是文化的轮回,还是读解历史的另一种方式?

瓷器之美,从不会因岁月失去光彩,也不会因不完整失却魅力。一堵碎瓷片墙,令我确认,那些沉默的瓷片,其实一直在呼吸。

放在时间长河里算,数百年前自唐至元的前人,留给我们一整面墙的碎碗碴子。这,比若干年后我们留给后人一堆堆难以降解的塑料制品,其价值不可以道里计。古人留给我们的,比我们留给后人,好上百倍。

“分外妖娆”的,当然还有满大厅的鹤壁窑瓷器。我长久伫立在一件件瓷器前,看到的是它直指人心的美。在博物馆一个桶状匣钵或一件陶拍子面前,我会情不自禁地想,多少年前,是谁用过它?

古人拥有的,永远超出了我们今天了解和想象的。而更多的时候,历史只留给我们一个背影。

其间无数历史性的细节,我该如何逐一解读呢?

“鹤壁集是个露天博物馆”

2008年9月27日上午,记者前往鹤壁市鹤山区鹤壁集乡,这是鹤壁瓷窑遗址所在地。同行的有鹤壁市鹤山区旅游文物局骆宝林局长、李保群副局长、鹤壁市文物局文物工作队专家王文强三位先生。

自光鲜亮丽的鹤壁新区至鹤壁集有30余公里,汽车用时近一小时。道路崎岖,两边充斥着与煤相关的多种工厂,煤矸石堆积如山,空气湿而微脏。不断见到鹤壁一矿、二矿、三矿、四矿等的标志。

鹤壁集乡不大,中心区域是一条长不足一公里的东西向街道——鹤山街,街两边皆是二层或三层贴满白瓷片的楼房,略显土气。

这是鹤壁市发祥之地,1957年鹤壁因煤建市,一、二、三、四、九矿都开采于此。因此,鹤壁市政治中心即最早的市委便设于此地。现在,有些煤矿已采空,鹤壁集已成“山区、矿区、塌陷区”。

鹤壁集,寂静地。大街上也不吵,阴天里有奇异的沉寂,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拖着人往下沉。虽不再是文化中心,人口从五十年代至今,倒大有增加,这导致原来的平房,大量改建成楼房。

寂寞的鹤壁集上,地下数米,时光前推千年,深埋着北宋时北方巨大的民窑遗址。它有多大?温文尔雅的王文强先生站在鹤山街上,手一挥,画了一个尽可能大的圈儿:“原来全鹤壁集都是平房,每座平房拆迁建楼时,都会发现窑址。大街上凡盖楼的地方,下面都是一个窑址。”这就十分惊人了。

鹤壁窑全盛时期,以鹤壁集为中心,“周围八十四万平方米的地面上,到处堆积着不同厚度的文化层,内含各种瓷片、废匣钵和红烧土残迹,窑址废品堆积极为丰富。”明以后的史料记载:“邑(指汤阴)西之人借以养生者不啻数万家。”因此鹤壁集又有“四十五里烧造坡”之说。

据王文强先生讲,上世纪70年代,国家文物局局长王冶秋先生曾说“鹤壁集是个露天博物馆”。以鹤壁集实情而论,此言不虚。鹤壁市博物馆一定程度上也是因鹤壁集瓷窑而建。王文强先生指着鹤山街上一座破旧的工农兵电影院说:“‘文化大革命’时电影院挖地洞,挖出了很多瓷碗,有变形的也有完整的。万幸当时电影院属文化局管,博物馆也归文化局,这批东西就拿到博物馆去了。”

鹤壁集瓷窑的繁华始于晚唐,宋金时期达到鼎盛,元代急剧衰落,之后便湮没无闻。直至1963年11月23日至12月25日,河南省文物局文物工作队的多位专家,在此进行了首次发掘。

当年的首次发掘地也位于鹤山街边上,因为发掘后进行了保护性回填,现在的地面上,已看不到什么了。“发掘分东区和西区,东区开探方5个,西区开探沟3个,发掘面积600平方米。清理出瓷窑一座,作坊一处,出土残整瓷器和窑具3700多件,收获十分丰富。”王文强先生说。

那次发掘,发现文化层共八层,合为六段,第一段为晚唐时期,第二段为五代时期,第三段为北宋早期,第四段为北宋中期,第五段为北宋晚期,第六段为元代初期。后根据标本,发现原定北宋晚期第五段的时代应为金代。“此次发掘说明,鹤壁窑创烧于唐而终于元。”李保群先生说。

鹤壁集上,有一通重要石碑——清乾隆三十七年重修柏灵桥碑记,原立于柏灵桥畔,现藏于鹤壁市博物馆。碑文如下:“柏灵桥者何指柏翁而言也柏灵翁者何我汤邑尊也后封为德应侯其父兄子侄世历显宦晓风气识土性游览斯地知此下有五色土焉可以陶因召是乡人而授以配合之法时人因其法成夫器火助之发晶莹色后有巧匠因而加厉利斯普焉邑西之人借以养生者不啻数万家因为庙以祀之年久倾圮重修有再又复摧崩止留碑记乡之父老恐残碑断碣后无识之者因指□碑之所云建之桥焉曰柏灵桥志开创之始也近来桥有将坏之势会有儒童李永胜忽起善念谋之左右数村及住持宗显鸠工督事补辑坚固令往来者北望碑记溯所由来”。对柏灵翁的崇尚,凡有重要瓷窑之地皆有。这没什么特别的。值得注意的是其中这样一句话,“邑西之人借以养生者不啻数万家”,足见当时盛况。鹤壁窑是创烧于唐而终于元,到了清代,已完全没落,但当地一儒童忽起善念,竟有110人响应此事,捐银者多达二两,少者捐钱五十,把这事办成了,可见陶瓷业在当地仍如“润物细无声”样,潜移默化影响深远。

柏灵桥碑在,柏灵桥又在何处?几个人寻来寻去,找到一座碎石垒砌的单拱小石桥,“地址是原柏灵桥的旧址,但桥已不是原来那座了。”骆宝林先生说。

我很想看裸露的文化层,但鹤壁集上,因为窑址群经文物勘查后都原物回填了,地面上看不到什么。看到我那么期待,王先生带着大家到鹤壁集乡小寺湾村,在一条僻静的小路旁,荒草坡地上,遍地碎瓷片。我们几个人随手捡拾,很快捡了一小堆。李保群先生讲到,北大考古文博学院教授杭侃先生因考察东魏石窟,曾在五岩山住过多日。他一接触到鹤壁集古瓷窑址,吃惊于其遗存丰富,开玩笑地说,他辞职不工作了,到这儿来捡碎瓷片。

小寺湾村古窑址的土崖壁上,遍布瓷土。崖壁顶部残留部分红烧土,证明这是个老窑。顶部还堆着许多煤矸石。一个瓷窑,所需原料瓷土、燃料煤炭、碎瓷残片一应俱全。

《墨子》中讲“以往知来,以见知隐”,或许历史留给我们所有的“物质”“非物质”文化遗产,都肩负同样“使命”。具体到鹤壁窑,或许鹤壁集上的每座窑址,都是揭秘鹤壁窑的“钥匙”。鹤壁窑兴于唐衰于元,同时期历史文献记载几近于无。因为社会发生的“急剧变迁”,这段历史被“隐匿”。又是鹤壁窑出土的那些瓷器,充当了“以见知隐”的文明物证。

水、瓷土、燃料“一个都不能少”

鹤壁集古瓷窑遗址面积多达84万平方米,瓷窑始烧于晚唐,中经五代北宋金元,历时500余年。一处民窑,规模如此之大,烧造时间如此之长,也是比较少见的。1963年首次发掘前,有些专家就已经注意到它的重要性。

1952年,故宫博物院专家陈万里先生在《调查平原、河北二省古代窑址报告》中,提到“据说汤阴西乡鹤壁集是烧元瓷的”。这是建国后首次披露古代鹤壁烧瓷的消息。1955年4月,陈万里、冯先铭(也是故宫博物院专家)两位先生,会同山西文管会吴连成等来这里考察,发表了《鹤壁集印象》,文章讲到,鹤壁窑制作复杂,“在装饰画上具有优美的地方风格”。鹤壁窑烧瓷范围之广,“在河南修武当阳峪、禹县扒村窑及邻近的安阳观台窑之上,实为河南最重要的古代(自宋至元)窑场之一。”

鹤壁集为什么会出现规模如此大的民窑呢?

“鹤壁集河自西北向东南贯穿境内,河到此进入流速较缓的地段,成为适于从事陶瓷生产的水源。北部洹水环绕,东部南部接近平原。鹤壁集距唐宋时期的相州(金元称彰德)不过数十里,交通条件十分优越。”骆宝林先生分析道。

据地质部门勘探,鹤壁集地下煤炭资源十分丰富,附近发现的宋代采煤遗址,表明地下煤炭很早就被开发利用,燃料充足。而制瓷原料往往与煤层伴生,鹤壁地下蕴藏有高岭土、塑性黏土,硬质半硬黏土及长石、石英等陶瓷主要矿物原料,通常分布于煤层的夹层或顶板、底板。“鹤壁集陶瓷原料不但十分富足,一般距地表较浅,个别地方裸露于地表,开采极为方便,从根本上保障了瓷土的供应。”王文强先生说。

鹤壁集窑利用煤炭作燃料的历史,最晚可追溯到北宋早期。1963年河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的首次发掘中,便发现成堆的烧窑燃料——煤块。

煤炭被运用于古代制瓷手工业,一是解决了烧制过程中所需大量燃料,二是解决了柴烧燃料中燃点低、成本高的难题。煤炭不仅燃点高,燃烧时间持久,坯胎入窑后还可保持长久高温,便于窑工控制温差,使得制瓷技术更趋完善。

上世纪60年代初期,河南省文物工作者在鹤壁集西北部古楼河村附近发现一处北宋时期采煤遗址,发现了矿井、排水井、巷道等遗迹,同时出土各种遗物30余件,除生产工具条筐、辘轳等遗物外,别的皆为瓷器。这些瓷器,以白色釉和褐色釉为主,少数为黑色釉。白瓷碗、盘的胎骨较薄,釉面细腻光泽。褐色釉和黑色釉器物胎厚质坚,与鹤壁集窑所出北宋早期遗物接近,应为鹤壁集窑烧造。可见,鹤壁集煤炭资源的开发与利用,不仅促进了当时各项手工业的进步,也使得制瓷业受益匪浅。

大河报 A21 厚重河南 2008年10月13日


“和光同尘,分外妖娆”的鹤壁窑系列之二 宋金鼎盛演绎“彩与黑”。 


鹤壁窑遗址出土的宋代童儿戏莲枕

金代黑釉凸线纹罐

“和光同尘”、默默无闻的鹤壁窑,曾在上世纪50年代令故宫博物院专家陈万里先生惊叹,认为“其烧造范围之广,在河南修武当阳峪、禹县扒村窑及邻近的安阳观台窑之上,实为河南最重要的古代(自宋至元)窑场之一”。

这是出自权威专家的很高评价。事实上,鹤壁窑的社会认知度以及对它的研究,远逊于陈先生罗列的后几个窑口。鹤壁市文物局文物工作队的专家王文强先生,对鹤壁集窑场遗址有过多年潜心研究,数年苦心著书无力出版,也是一件憾事。

王文强先生认为,“就考古情况而言,鹤壁窑始烧于晚唐五代,宋金之际进入全盛发展阶段。唐五代时期,窑场仅分布在鹤壁集柏灵桥周围,到了北宋,窑场开始遍及河两岸。到了金代,烧造规模更盛。鹤壁范围内发现的数十处古瓷窑遗址中,多处瓷窑烧造时间上限均可追溯到宋金时期”。

这一时期的器物,仍以实用碗盘为多,但新器形也大量出现,如盆、壶、灯、炉、瓶、枕等。玩具类、娱乐类器物也不断发现,如瓷人、马、羊、鸡、猴、俑、铃铛、哨埙、象棋、围棋、骰子、骨牌等。

宋金时期,为何会成为鹤壁窑的鼎盛之期呢?

宋代是中国陶瓷第一个高峰,它有五个著名官窑,民窑有八大系统,整体上构成了一个非常丰满的体系,品种齐全,所有的装饰手法在这时都出现了,为中国陶瓷史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宋代陶瓷美学追求的哲学高度,后世也无力企及。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官窑、民窑遍地开花,陶瓷业商业化竞争也非常激烈。鹤壁窑在竞争中不甘示弱,广泛汲取其他窑口的工艺技术,不断提升自己,使得数百年窑火不灭。

宋代鹤壁窑鼎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金代鹤壁窑鼎盛,又该如何解释?难道游牧文化熏陶下的金人也迷恋陶瓷幽光,试图用它构筑一个浮华梦境?

收藏大家马未都先生认为,过去研究者对金代瓷器不做研究,根本不说金瓷,只说宋瓷。当时把很多北方金代时期的瓷器都叫宋瓷。历代文人在正统思想支配下,往往会夸大战争的破坏程度,认为宋室南迁,金代把北方所有重要窑口都破坏了,不再生产了。凡好玩意儿都是北宋的,把金抹杀了。马未都先生说:“实情并非如此,金代也有一百多年,也需要养息,需要生活,北方民间四个重要窑口在金代都有优良瓷器存世。”鹤壁窑的文物发掘情况,也证实了这一点。不但如此,金代还有独特的东西出现,比如虎枕。

在鹤壁市博物馆,我见到一个金代虎枕:虎姿蜷曲伏地,张口怒目,虎尾盘收于身体左侧。周身以浅红色釉作衬,虎斑为黑蓝色。虎背是椭圆形枕面,中部下凹,白釉底衬上绘一古钱纹,边沿四角饰以卷草花卉。虎之神韵,于威猛中有一丝憨态。

金代在中原,最后被同化得差不多了。但总有形迹,你碰巧在一瞬间看到它,就像潮水漫过脚掌,脚趾缝中落下一粒金沙。形迹再小,也是电光石火。一个曾经的游牧民族的文化形迹,就浓缩在这一枕虎梦里。

宋金既为鹤壁窑鼎盛期,有哪些典型器物呢?又使用过哪些代表性装饰手法呢?

含英咀华“斗茶”而诞黑釉器

2008年9月25日中午,我在鹤壁采访,先跑到鹤壁市文物局文物工作队库房内看东西。我蹲在地上,一件件细看那些或残或破,时日久远、风华内敛的玩意儿(王文强先生笑言,好东西都被市博物馆拿走了),只觉一头雾水,不得要领。一个连续烧制了五百余年的老窑场,太过复杂厚重。

在一头雾水中,我仍有个突出的印象——那些黑釉瓷器,太特别、太漂亮了。

宋金时期的黑釉瓷器,鹤壁窑在多次发掘中多有出土。文物工作队库房内,便存有多件黑釉凸线纹罐,罐的凸线装饰,一种是在罐外均匀满饰上下垂直竖凸线,一种是将垂直竖凸线分组,以每组三条,均匀地饰于器腹,一般罐类竖凸线上饰至肩部,下饰至足部。凸线部分呈金黄色,仅施以透明釉。黑黄分明,独具匠心。

黑釉瓷器中,最珍贵者是带有多种窑变斑纹的瓷器。王文强先生说:“早在唐代,鹤壁窑就生产黑釉瓷器,黑釉中出现了无规则的自然窑变现象,在黑色釉中杂以或赭或棕的小斑点,给人不同色泽自然熔融的美感。到了宋金时期,这种自然窑变的规律,为鹤壁窑工匠所掌握,烧出了黑釉中带褐斑的窑变瓷器。其斑纹多样,有的透出兔毫状黄棕色流纹,有的布满了油滴似的银灰色小斑点,还有的呈现出铁锈花花纹。黑釉凸线纹罐上出现的酱斑也很别致,腹部凸线之间的酱斑,如行云,似峰峦,变幻莫测,令人遐想。”

鹤壁市博物馆展厅内,黑釉瓷器不少。王文强先生一一指给我看:“这只黑釉碗上,釉面呈色不同,口边部釉薄处呈棕黄色,底部釉厚处呈漆黑色。棕黄、漆黑带形成绚丽的兔毫状流纹,其实是富含氧化铁的成分,在将近1300℃高温下形成流动条纹形微晶结构。铁锈花也是自然结晶的花纹,看这只黑釉罐,腹部黑色釉面上呈现酱褐色斑纹,如丝如絮,又像璀璨织锦,窑变美妙。”

常言道“一张白纸好作画”,但遍体乌黑更有发挥余地。宋金时代鹤壁窑匠人,就在黑色的釉面上,尽情抒发无限的想象。

宋金时期为何黑釉瓷器大盛?

黑釉瓷出现较青瓷略晚,比白瓷要早,烧造历史非常悠久。从考古发现上看,我国最早的黑釉瓷,当数镇江东汉墓葬出土的黑色釉小罐子。唐宋以后,黑釉瓷器被大力开发以满足民用,宋代全国三分之一的窑场烧造黑釉瓷器。这种状况是由两个重要因素造成的:

首先,制作黑釉瓷的原料是一种含铁量较高的黏土,它分布广泛,丰富廉价,任何窑场都可就地取材。黑釉瓷器的成本十分具有市场竞争力。

其次,黑釉瓷器大盛,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社会因素,因为唐宋时期有一种盛世清尚——“斗茶”。

“斗茶”之风始于唐盛于宋。宋时,“斗茶”已成博弈,宋代皇帝纷纷“推波助澜”,宋徽宗更痴迷此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越发让全国人民“斗”成一团。

茶的“斗”法大概如下:二人开斗、三局两胜、四五人观战、六七八九人起哄。参斗者各持自己的茶叶,先斗“汤色”后斗“汤花”。“汤色”即茶水之颜色,宋人所饮为“团茶饼”,要将茶饼碾作细末调和成“膏状”,然后以开水冲击,汤呈白色,越白越好。“汤花”通俗讲,就是漂在茶水上的那层沫子。“斗”它,是看谁碗里茶叶沫子最后散开,先散的输后散的赢。干这事有点像“吃饱了撑的”,所以才说它是“盛世清尚”,有钱有闲才能干这事儿。

“斗茶”时,“汤色”“汤花”都以纯白色为贵,怎么才能衬托出谁家的玩意儿更白呢?

当然是黑釉瓷碗反差最大。出唐入宋后,黑色瓷在与青瓷、白瓷的较量中本谈不上有“美”可比,但因有“斗茶”的特殊需要,黑釉瓷碗得到大规模制作加工,并且越“抹”越“黑”。苏东坡有诗道:“道人绕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味手,勿惊午盏兔毛斑,打出春瓮鹅儿酒。”诗中讲到的“兔毛斑”,便是有兔毫纹的黑釉瓷碗。

这种黑釉瓷器以福建建阳窑生产的茶具最著名,建阳窑瓷器黑至极点,变成极品。宋金时期,鹤壁窑大力学习和仿烧建阳窑黑瓷。王文强先生说:“由于南北方地质、矿藏结构不同,碗胎色不同。建阳窑多为黑灰或深灰,鹤壁窑多为灰白或褐黄。为了让碗外壁下露胎部分呈现建阳窑碗铁胎般深色,鹤壁窑碗坯成形后,往往先在外壁下部敷深灰色浆水,也有敷深棕护胎釉,然后上釉入窑烧制。这样碗外壁釉下露胎部位出现深重颜色,表现出对建阳窑的刻意仿制。”

釉上彩釉下彩“花飞蝶舞”

宋金鹤壁窑瓷器,除黑釉瓷外,彩绘瓷也十分突出,主要有釉下彩和釉上彩两种。

所谓釉下彩,是用含铁量较低的褐铁矿石为颜料,在施白色化妆土的坯体上,用毛笔作画,再施透明釉,入窑烧成。它把中国传统水墨画技巧运用到瓷器装饰上,在碗、盘、钵、灯、瓶、罐、盆、枕上广为流行,形成鹤壁窑具代表性的装饰艺术。

鹤壁市博物馆的一个独立展柜内,有一件童儿戏莲枕,系1973年6月鹤壁集一农民所捐献。我在它面前良久伫立——它像牧童信口吹出的一曲短笛,朴质清新。

瓷枕通体施白釉,枕面中间内凹,周围各立面绘有赭色带状卷草纹,枕面上以赭色线条绘出八棱形画框,画框内,两童子行走于采莲归家的途中,前童左手拿莲蓬右手持荷叶,人朝前走脸向后转,似与后童嬉笑。后童也拿着莲蓬,笑逐颜开作势追撵前童,你好似能听到两个童子清脆的笑声。两童左侧是莲塘,塘中莲花、荷叶水草漂浮于水面,有植物清气拂面而来。右侧垂柳随风飘扬于童子头顶。晴朗的天空中,还有两只蝴蝶上下翻飞。人与自然景色水乳交融,代表着鹤壁集窑民间艺术的工艺风范。

“在釉下黑彩的基础上,鹤壁窑还产生了白釉釉下黑彩划花装饰,它是在绘好的黑花上用尖状工具划出叶筋,划掉黑彩,露出白色化妆土,这样叶筋清晰可见。”王文强先生说。

而釉上彩,即是一般所说的红绿彩,这是金代新出现的一种独具特色的装饰艺术。它是在高温白釉或白釉釉下黑彩烧成后,在白釉之上以红、黄、绿等彩勾画或填涂出纹饰,二次入窑低温烧成,色彩鲜艳夺目。鹤壁窑红绿彩俑是其代表作。

釉上彩萌芽于晋代,“褐彩点饰”成为青瓷的装饰风尚。而在白釉器形上加绘纹饰,则成为宋金窑址中比较典型的宋加彩特征。“除河南鹤壁外,河北观台、山东淄博、山西长治等窑址,都发掘出土了许多属于金代的红绿彩或红、绿、黄、黑等彩绘标本及彩料。窑工笔下红红绿绿的纹饰,开了陶瓷釉装饰艺术的新风,艳美如同花飞蝶舞。”去年出版的《怡红秀绿》一书中描述。

从宋代开始,鹤壁窑瓷器上开始出现黑彩书写文字。到了金代,瓷器有了题款,如在碗、盘的中心部位印、刻、书有“苏”、“刘”、“赵一盘”等字,这是当时窑主和工匠的姓氏。除此之外,还书有“天下太平”、“称心如意”、“清静道德”、“五谷丰登”、“出入通达”、“十方诸佛”、“有雨花开早,无霜叶落迟”等表达民俗和愿望的吉祥语、民谚等。这些富有吉祥寓意的各类款识,完美而恰当地出现在瓷器上,给人愉快和亲切感。“文字装饰于瓷器”是很突出的磁州窑特点,属于磁州窑系的鹤壁窑完美体现了这一特点。

宋金瓷器的胎装饰技法,主要有刻划花、凸线纹、贴花、印花、剔花等。凸线纹是利用工具在半干的坯体上修出瓦垄状的凸线,然后施黑釉。由于凸线部位挂釉较薄,接近胎色,烧成后呈褐黄色或黄白色。而修长的凸线,使器体轻盈秀气,深具美感。鹤壁窑曾出土了多个宋金时期的黑釉凸线纹罐。

鹤壁集窑彩绘瓷的迅速崛起,有多个原因:它的民窑性质,决定其制作和绘画更随性自然。它生产的器物多为实用器,加以彩绘后更具卖象。

而它在很多方面广泛吸收了磁州窑的工艺技术,马未都先生说:“磁州窑的装饰手法有几十种,大致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是用刀和竹两种硬器刻划。第二类是用软笔直接在白胎上画。第三类是软硬兼施,一块儿用。”以这种说法对照鹤壁窑宋金时期的瓷器工艺,三类装饰手法,几乎全有使用。

大河报 A36 厚重河南 2008年10月14日


“和光同尘,分外妖娆”的鹤壁窑系列之三 鹤壁窑五百年窑火熄于元末


图为崔村沟废弃的近现代烧缸窑。

较之金代,鹤壁窑元瓷的题款更多也更多样化,诗、词款也频繁出现。

到了元代,鹤壁窑的烧造范围遍及河两岸,根据历次发掘情况来看,元的文化层堆积较厚,位于金代地层之上,为鹤壁窑址最晚的文化层。“从出土的众多书有姓氏款的碗铭看,可知当时窑炉林立、各立牌号、瓷器生产竞争激烈,印证了‘柏灵桥碑记’中‘邑西之人借以养生者不啻数万家’的说法。”鹤壁市文物局专家王文强先生说。

元代窑址何在?《鹤壁市瓷窑遗址一览表》显示,鹤壁市共有古瓷窑址58处,其中市区52处、淇县6处,绝大多数元代窑址仅烧制钧瓷。

看元代窑址前,王文强先带我们看了一处金代窑遗址。它位于鹤壁集乡的鹤壁市矿务局工业中专旁边,现在只有几间荒草“围困”的小平房。王先生说:“1978年夏,就是这个位置,有个位于大路边的窑,马蹄形状,有两三米高、两三米宽,石砌,半边已暴露,有遭到彻底破坏的危险。市博物馆马上组织发掘了两三个月,开了四个三米多深的探方,出了一批东西。”

这个窑是金代窑,出土了一批不错的黑釉瓷器。就在这个窑址南边仅20米处,1988年修路时又发现了一座元代窑炉,这个发现令考古工作者很是惊喜。“这是座大型窑炉,马蹄形,坐西向东,通长9.6米、宽6.8米,窑门、窑顶及窑墙发现时都已损毁。”王文强先生说。

考古人员发现,由于窑室容量大、装坯多,为了保证窑内的烧成温度,窑工们对窑炉结构作了局部改进,除加大烟囱的抽力外,还在窑门两侧增设添加燃料的侧门,多处加煤,不但提高窑内烧成温度,还使器坯受热均匀,提高产品质量。

这是鹤壁市迄今发现的一座结构保存比较完整的大型元代瓷窑,窑内还出土了很多元代钧瓷碗、白釉黑花盆、黑釉缸等残片。

鹤壁窑是民窑,怎么会出官窑系统中的钧窑瓷器呢?

原来宋金元时期,钧窑烧造范围非常广泛,钧窑以河南禹州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南至浙江。浙江也发现过不少专门烧钧瓷的窑址,烧的质量不太好。北边山东、山西、内蒙古和东北地区,都发现有烧造钧瓷的。它们的胎可完全不一样,有铁黑、深灰、褐黄、咖啡,乃至白色,什么样的胎都有,可见钧窑瓷器当时许多地方可以随意烧造,它也是个很大的窑系。

钧窑瓷器还有一特点,即它使用的乳浊釉遮盖力强,所以它对胎体要求不高,什么样的胎土都可以遮住。北方广大地区,民窑钧瓷都是大批量烧造碗和盘等民间用具的,今天也能看到不少,也不是很贵。宫廷钧窑大部分是陈列品,历史上它的地位本不是最高,清末民初突然提高,甚至出现这样的话:“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钧窑以红为贵,又有“钧窑挂红,价值连城”之说。其实是以铜为着色剂,高温下通过“窑变”产生斑斓的红或玫瑰色彩,是长沙窑与邛崃窑铜红釉的继承和发展。

钧瓷的发展脉络大致是,颜色由红到蓝,由精致到粗糙的一个过程。元代之后,钧瓷上的红就彻底消失了。

搞清楚整个钧窑的流变过程,再回过头来讲鹤壁窑的钧瓷生产。宋金元时期,它一直有烧造,但到了元代,它变成鹤壁窑最大宗的主流器物,这是为什么呢?

元代仿烧钧瓷成鹤壁窑的“绝唱”

鹤壁窑烧钧瓷,始于金代,但数量不多,金代鹤壁窑出土的钧瓷多为碗、盘等,说明当时烧制钧瓷尚处于初级阶段。“胎色多呈灰或浅灰,釉色有天蓝、天青、豆青等,釉的流动性不强,釉面匀净光亮,不见带有紫斑的现象。内壁满釉,外壁施釉至足根,并在足心内施釉。”王文强先生说。

到了元代,鹤壁窑钧瓷产量远超金代,器型明显增多,有盘、钵、盏、器盖、炉、瓶、罐等。这也成为鹤壁窑元代时期最后一次烧制高峰,因为数十处元代古瓷窑遗址仅烧制钧瓷。

元代钧瓷釉色变化丰富,有天蓝、天青、月白、米黄、蟹青等色。由于釉中含有铜、铁、锡、磷等金属氧化物及矿物质,还原焰烧成后釉色变化多端,釉的流动性强,一件器物上呈现多种色彩。“鹤壁窑所出的元代钧瓷,有的过渡部分出现蓝色或白色结晶,如菟丝纹;有的在天蓝的釉色中,泛出极淡红色,其间杂以极小的白点,釉面交织着冰裂纹;有的釉面上月白、蓝紫、褐黄多种色调融合交汇。还有单一的天蓝釉器,其色如宝石蓝,釉面泛出凝脂般的乳光。”王文强先生说。

但是,鹤壁窑钧瓷产品主要为满足民用,与宋官窑钧瓷相比,相差甚远,这也符合钧窑的整体演变——“颜色由红变蓝,由精致变粗糙。”产量扩大并未能带动质量的提升,历经宋金元,钧瓷由高峰期到达低落期,这也符合事物发展规律。

鹤壁窑元瓷题款多样化

鹤壁窑经过宋金鼎盛,进入元代开始衰落,器物造型和制作工艺给人一种造型呆板、胎质厚重的直观感觉。比如常见的碗盘类,器胎普遍增厚,器物釉及施釉工艺粗糙。无论大小器物,胎质多粗疏气孔较多,所使用瓷土多未经严格过滤、筛选等。

但这一时期,也有它的突出艺术特色。比如它的釉下彩绘,发展成一种除单色釉外最流行的装饰。伴随大型器物出现,也出现了大面积的绘画。绘画布局多采用多层装饰,将元代瓷器的粗犷豪放、重布局不重细节的特点表露无遗。

鱼藻盆作为元代绘画器物大宗,在磁州窑曾被大量发现,估计“鱼”“余”谐音,是当时人们美好愿望的表达。鹤壁窑鱼藻盆有自己的特色。

记者在鹤壁市博物馆见过一件褐彩鱼藻盆,圆唇,宽沿稍卷,敞口浅斜腹,外壁是光润褐釉,内壁是更晶莹的白釉,三道一组的褐色线条,将器内纹饰分成三个部分,盆沿面绘花卉,好像还夹杂有草叶。盆内壁绘仰莲瓣,仰莲瓣中好像还有条细长鱼优游其间。盆底绘双鱼嬉游于水藻间。绘画虚实相间,虽没有画水波纹,但盈水鱼游活泼泼的味道流溢于盆内外。而莲瓣中的鱼更是妙想天开的一笔,它把所有的仰莲瓣都动态化了,好一派荷风骀荡、鱼潜碧水的景象,令人马上想起“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的诗句。盆上密集的不留一丝缝隙的绘画,又深具元人热烈直率的美学风尚。

元代鹤壁窑的绘画技艺,还表现在其经典器物白釉褐彩凤纹罐上。这件器物,1978年在鹤壁窑遗址发掘出土,器表装饰自上而下分为三层,颈下绘俯莲瓣纹,肩上绘二方连续花卉纹,腹部主题纹饰绘单凤口衔牡丹,回首仰视,拖着彩虹般长尾凌空飞舞,凤身除黑彩外,又饰以红棕色,夭矫多姿,更具魅力,元代文化“热烈丰富”的特色再次表露无遗。

鹤壁窑元瓷还有一个特点,较之金代,它的题款更多也更多样化。它有字款、句款和诗词款,字款出现在碗内,句款出现在碗、盘内及瓶子的腹部,诗词款出现在盘、盆内及罐的腹部。

字、句款在金代已出现,元瓷上频繁出现诗、词款,而且多是唐诗和当时人的诗句。我在鹤壁市博物馆见到一件黄釉瓷坛,外壁腹部题有五言诗:“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玉楼巢翡翠,金殿锁鸳鸯。”这是李白《宫中行乐词》的前四句。

我还在一件内褐彩外白地黑花的瓷罐上,看到瓷罐腹部以一首七绝诗作主题装饰:昨日西风烂漫秋,今朝东岸独垂钓。紫袍不识蓑衣客,曾对君王十二流。作者写自己官场失意,隐退山林之意,字写得粗服乱头,却率真有意趣。

还有件瓷器,题字已不全:“……春风散……州烟景儿……浑似玉……祺沽酒……水钓鱼……红尘鞍马记(几)时休”,似为七律,似是反映当时人们厌恶战乱、祈求太平的呼声。

这是怎么回事呢?

收藏大家马未都曾见过写有元曲的元代瓷器(当然是磁州窑系所出,这是其独具的特色),他只讲现象,并没有分析原因。但他讲到金代瓷器上写着宋词写着唐诗,他分析说,尽管“北方已被金管辖,但老百姓的感情依然受汉文化影响。土地沦陷还保留了很多民族情感,这种情感一定要通过文化来体现,如果没有文化,就没有生活支柱”。

以此来解释元代鹤壁窑上所题唐诗,亦是同理。

五百年窑火元末熄灭了

鹤壁窑兴起于晚唐五代,元代末年开始衰亡。“不但是鹤壁窑,包括磁州窑、耀州窑等北方窑口,基本都停烧了。”王文强先生说。这是为什么呢?

从历史原因看,在北宋与辽国、南宋与金国的武力对峙中,北方大量工匠活得不安生,都迁移到南方景德镇等地了,南方窑开始人才辈出,景德镇开始有“工匠来八方,器成天下走”的俗语。北方窑的衰败,南方窑的兴盛,是一个大的趋势。而南方瓷器因其物美价廉,反过来又对北方瓷业造成很大冲击。

从时代背景看,鹤壁窑所处中原地区,元朝民族矛盾与阶级矛盾尖锐,大量平民和手工业者沦为奴隶,落后的生产关系,严重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蒙古统治者在对外战争中,把工匠俘虏过来作为战利品,或分配给政府和贵族使用,或编配到军队中做军匠,生活境遇悲惨。民间手工业虽有庞大市场,难免受到元朝统治者摧残和制约。

因了元朝统治者的暴虐腐败,北方广大地区反元斗争风起云涌。公元1278年(至元十五年)山西平阳(今临汾)李二“谋乱”;公元1284年(至元二十一年),河北任邱县李移住“谋叛”。与此同时,天灾也不断出现。从公元1324年(泰定元年)开始,“河决,山崩,大旱”的记载史不绝书。公元1329年(天历二年),河南一带饥饿死者一千九百五十人,饥者二万七千四百余人。当时河南、河北、山东等地,“昔日耕桑,变成草芥”,“道路榛塞,人烟断绝”,万民逃难者四处可见,民居城池皆废墟,社会经济十分凋敝。瓷业之衰,在所难免。

鹤壁窑火,灭于元代。我行走于今时的鹤壁,试图找寻其薪尽火传的遗迹。

2008年9月26日下午,我赶到鹤壁市姬家山乡崔村沟,这是山坳里的一个小村,考古调查资料上显示,它有北宋金元时代窑址(地表已无存)。

进村时天落微雨,更显静谧。村中一条大沟,沟边若干人家架石板于沟上,便于往来。村头村尾街边树下,处处可见一口口瓦缸被随处丢弃,或砌入院墙,或垒入厨、厕,聊充砖石之用。王文强先生说:“崔村沟一直有‘打了缸你别急,崔村沟一把泥’之说,做陶年头长了。”

我试图前溯其做陶历史,看是否能找寻到元之后至今信息。村中85岁的王姓老人想了好一阵子也只能告诉我们:“没听说过原来有瓷窑烧盆烧碗,烧缸听说在清朝开始烧的。”

鹤壁市鹤山区旅游文物局骆宝林局长说新中国成立后,这儿也建过陶瓷厂,现已停产。

(全文完)

崔村沟是鹤壁市姬家山乡的一个小乡村,据考古调查资料显示,它有北宋金元时期的窑址,如今当时的窑址已不存,但随处丢弃的一口口瓦缸,仍表明这里曾经的陶瓷烧造盛况。

大河报 A35 厚重河南 2008年10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