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时,四家诗尚均能见到,但他尤其重视古文诗派的毛诗,他强调,“文字者,经艺之本,王政之始,前人所以垂后,后人所以识古。”并说“本立而道生”(许慎《说文后续》)。许慎大儒主张“识古”“本立”。他所“考”的版本绝对应是古文经派的毛诗为主,它最接近“孔子教授的原本”,也最具“原生态”“古本”性质。因为“孔子教授的原本”的《诗经》非古文莫属,因而,可以断定“孔子教授的原本”《诗经》中的“淇yù”才是正宗的“古本”“淇奥”,绝非被历史淘汰的今文经派鲁齐两家诗的“淇澳(隩)”。传承至今天我们所能见到的所有传世各色版本的 《诗经》,清一色均为毛诗。因此,今天除了毛诗,不可能再见到其他比毛诗更古的所谓“古本”《诗经》。
“奥”与“水湾”“半毛关系”都没有的说法恐怕有失绝对
“小篆的奥字是屋顶下面双手托禾麦,形象表达了人们在室之西南隅敬神的情景,哪里与水之弯曲处有半毛钱关系。”
许慎对“淇奥”的“奥”字“考”的结果是彻底否定“奥”具有“水之弯曲处”之意吗?这“半毛关系”都没有的说法失之偏颇。
许慎认为“奥”(ào)具有“宛也,室之西南隅”之意,但并没说“奥”不具有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含意。
《说文》是汉字字典,其功能除了汉字“音义的正道”之外还包括汉字的“用法”在内,正因此,我们才应该承认,许慎大儒虽未专门明确“奥”有“yù”音和“水之弯曲处”之意,但并未否定“奥”可以通假“隩、澳”(鲁诗齐诗作此)。
至此,笔者萌生一种狂妄的想法: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学界专家认为《说文》由于时代的局限,尚有不少缺点。毛诗属古文经学版本,“淇yù”之“yù”用“奥”,毛诗之外的今文经学派的鲁、齐两家用“隩(澳)”。这一点上今文经派与古文经派有显著异同,《说文》本应有话说,但其却没有丝毫涉及,在“奥”字训诂上,许慎大儒会不会由于某种原因,在取舍方面有所矛盾以致欠缺和疏忽呢?
耕夫先生说:“北宋以前,奧无yu的读音,也无‘水之弯曲处’之意”。真的吗?
笔者在文字类工具书上找到了7个均以“奥yù”为声旁的形声字:澳、隩、燠、薁、?、礇、鐭,《说文》上已明确载有“澳、薁”两个字均“於六切”即读“yù”之音,“隩、?、燠”也均应读“yù”,但所注或误,或模棱两可。但即使如此,也足够说明许慎当时,已承认做偏旁的“奥”除“āo”音之外,还确认可有“yù”这个音,这早于北宋至少800年。《说文》只是没有敲明亮响地训诂“奥”有“yù”之音而已。至于“水曲”之意,许慎绝对会从今文诗派之鲁诗齐诗的“淇隩(澳)”之“隩(澳)”,推知“淇奥”之“奥”非音“yù”意“水曲”莫属。他绝不会僵化到将“淇奥”之“奥”死咬为“室之西南隅,乌到切”的。
就是在今天多媒体信息发达的时代,输入“淇奥”二字到网站查询,该词都被解释为“淇水弯曲处”;淇为淇水,源出河南林县,东经淇县流入卫河,奥(yù)释义为水边弯曲的地方。
由此可见,“奥”与“水湾”“半毛关系”都没有的说法恐怕值得商榷。
《说文》近千年来,一直被奉为科学文字学和文献语言学的奠基之作,在中国语言学史上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它的伟大自不必说,但它毕竟是一本语言文字类工具书。说到工具书,需要先弄清语言文字类工具书和语言文字的使用哪个在先,哪个在后;即第一性第二性的问题;再具体点说,到底是语言文字工具书指导下才有语言文字的使用呢,还是先有语言文字的使用,然后才能产生出语言文字类工具书?显然,耕夫先生说的“汉字音义的正道和权威是工具书,而永远不可能是所谓的‘古版本’。”这话是否把工具书的作用夸大到不适宜的地步了。工具书被称为“第二文献”即为证明。在《诗经·淇奥》中“奥”的训诂上,许慎是否真的疏忽了其“水之弯曲处”的义项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
说到许慎的失误,耕夫先生《再说奥和澳》中就有现成一例:“绿竹猗猗在《说文解字》中被引作‘菉竹猗猗’,菉,王刍也(植物名,又称荩草),它就不是竹子。……我们采用许慎的说法,这鹤壁的大好‘淇园’也不复存在了。”
《说文》中,“隩”“澳”训诂为“水之弯曲处”,音yù。退一步说,如果许慎读到的《诗经》是耕夫先生所谓正宗的将“淇奥”写作“淇隩(澳)”的“古本”,想必应该在注释“隩”“澳”两字的文字中标注上《诗经》的“瞻彼淇隩(澳)”为例,然而让人失望的是这么有力而权威的例证,竟然缺失,许慎大儒疏忽了呢还是有意回避?这一点应该是很令人深思或费解的。而清代的文字专家段玉裁先生却同时将“瞻彼淇奥”这一例句全补在“澳”“隩”两字的正注之后。这证明段玉裁依据的版本也是毛诗。毛诗原自训诂“奥,隈也”更权威地证明“淇奥”的正宗性质。这里很容易让人想到,许慎大儒或是疏忽,或为偏见,甚或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明明是“瞻彼淇奥”,怎么能“瞻彼淇澳 (隩)”呢?他所以不引“瞻彼淇澳(隩)”为“隩”“澳”两字注释之例句或许永远是个谜。
认为《说文》“奥”的“室之西南隅”训诂与“淇奥”之“奥”“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耕夫先生,发誓“坚守”《诗经》中的“淇yu”的“原生态”“淇澳”,可惜已经被现实无情否定。但耕夫先生仍不死心,他将希望寄托于未来:“近年来,关涉诗经的出土文物越来越多,我们发现的古本与今本差异也越来越多”。可惜四家诗在“淇奥”“淇澳(隩)”这一问题上,文献似乎已经提供了足够详细的资料了,两千年来《诗经》传承的脉络状况够清楚了,指望“出土文物”发现所谓臆想中的“古本”《诗经》来翻盘几无可能。退一万步,即使有出乎意外的新发现,也永远不会再有谁将《诗经》里的“淇奥”改为“淇澳(隩)”的可能。
鹤壁市城市文化之厚重是河南省罕有的。她有一条穿越全境的文化河———淇河。
2014年9月淇河被中国诗歌学会命名为“中国诗河”。
淇河被称为鹤壁“核心文化标志”(原鹤壁市委书记郭迎光语)。鹤壁文化就是淇河文化。
“诗咏淇水,骚美江干”、“淇竹传诗,豳苇载颂”,承载着中华文化基因的《诗经》与淇河有着天然的血缘关系。
《诗经》文化是淇河文化的灵魂,它与淇河与鹤壁有着无法割断的血肉联系。
《诗经·卫风》首篇《淇奥》所歌咏的地方就在今天的鹤壁新区,所歌咏的“淇竹”就是位于“淇奥”的誉满史册的“淇园”之竹。
今天的鹤壁尤其是淇河两岸,一土一石,一草一木无不渗透着《诗经》的元素,《诗经》的神与魂,无不繁衍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基因。
近年新建的“淇奥翠境”公园,鹤壁人已妇孺尽知其名字中的“淇奥”源自《诗经》。
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不幸的是“淇奥翠境”中的原本正宗的“奥”却被写成为“澳”。古汉语中文字使用的规范中,“奥”“澳”通假,是合法的。古诗文中,包括本地现存或出土文物中,的确有很多将“淇奥”写作“淇澳”的现象,于是“奥”“澳”异议不止,成了鹤壁市文化界不大不小的一场文化官司。
笔者认为古汉语中“淇奥”“淇澳”语义相同,但有正宗与否和雅俗轻重本末之分,如何使用,体现着被誉为‘文化鹤壁’的16万人民文化修养的水平和档次。不可轻率为之。
《诗经》 成书的时代与我们所处的时代相距久远,今天我们对其用字产生分歧或不奇怪,这就需要我们加强学习,深入研究,弄清问题,尽快纠正错误,以免谬种继续流传,蒙害游人,误人子弟。
看来,在以“文化”著称的鹤壁市出现的这一久拖未决的文化问题,或许真的成了不是问题的问题,那么也许更昭示着这一问题解决的重要性和迫切性。
国学大师陈寅恪先生说,“解释一个字便是作一部文化史。”胡适先生也曾说,“发现一个字的古义,与发现一颗恒星,都是一大功绩。”
大师们的话或与我们的问题虽不可同日而语,但要真正弄清楚,也并非易事。它涉及到语言、文字、文学、历史诸方面的问题,涉及到很多典籍文献,这对我们鹤壁人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也是中国传统文化普及传承的好机遇。笔者虽忝列文化人中,但学力惭愧,仅仅凭着对淇河的痴情、对《诗经》的敬畏,不畏艰难,不揣浅陋,不怕现丑,责无旁贷地把研究淇河和淇河文化作为自己的天职,自觉恪尽职守,愿意在不断学习探索提高的过程中,尝试为解决这一问题献出微薄之力。愿意就此问题接受大家批评,就教于耕夫先生和同仁。
但愿我们不愧对《诗经》!不愧对淇河!不愧对淇河文化!不愧对鹤壁父老!
[1]余来明“. 历史文化语义学”:理论与实践[EB/ol]:http://theory.people.com.cn/GB/49157/49163/5541560.html.
[2]耄耋老人挑战<说文解字>———任学礼和他的<汉字创造与生命法则>记事》[EB/ol]:http://www.cssn.cn/yyx/yyx_yyshdt/201612/t20161230_3364702.shtml
[3]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1979.
[4]姚悲明.鹤壁新建公园“淇奥翠境”名字中的“奥”能否写作“澳”之我见[J].鹤壁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6(7-8).
[5]王应麟《. 诗考》和辑轶的研究[EB/ol].http://www.taodocs.com/p-52046937.html.
[6]四家诗[EB/ol].http://wiki.cnki.com.cn/HotWord/289102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