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诗经·卫风·淇奥》开淇竹文化和华夏文化的先河,淇竹文化是淇河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华夏竹文化的源头。根据多典籍诗文记载、淇园是中国古代竹子的繁育基地,潇湘之竹即是淇竹的南迁和繁衍。淇竹曾受过多次重创,为人类社会做出过巨大牺牲。竹子的形象已成为人们心目中的君子。
关键词:淇竹文化;淇河文化;华夏竹文化
竹类在高等植物中是特殊的一族,非草非木。自《诗经·卫风·淇奥》之后,“淇园”、“淇竹”便享誉海内,有关竹子的诗词歌赋,楹联书画不胜枚举。无论梅、兰、竹、菊或梅、兰、竹、荷“四君子”,还是松、竹、梅“岁寒三友”都少不了竹子,竹子成了高雅君子的象征,独具特色的华夏竹文化也就逐渐形成。追溯华夏竹文化的源头,竟是起自淇河岸边,《诗经·淇奥》开创了淇河文化中淇竹文化的历史先河,也开创了华夏竹文化的历史先河。
《诗经》中涉及竹的诗篇只有四首,分别是:《国风·卫风·淇奥》《国风·卫风·竹竿》《国风·秦风·小戎》《小雅·斯干》。明着写竹的只有《淇奥》一首,《淇奥》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绿竹青青……绿竹如箦”起兴,描写了淇河两岸的淇竹风光,歌颂了卫国第11代国君卫武公的美德,赋予竹以人的精神、道德、情操。《毛诗序》说:“《淇奥》,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由卫武公所写的《抑》可知,卫武公九十多岁了,还是谨慎廉洁从政,宽容别人的批评,接受别人的劝谏。因此,很受人们的尊敬,人们作了这首《淇奥》来赞美他。
《淇奥》大约写于公元前821年,淇竹文化不单单说的是淇竹,内里含着廉政文化,教人如何做世间君子,凌云虚心持节,不畏严寒,刚正不阿,固守根本,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长期社会发展和时代演进,人们把竹的生物形态特征总结升华成了一种做人的精神风貌,如虚心、气节等,象征着人格道德之美,其内涵已成为中华民族品格、禀赋和美学精神的象征。“淇竹”因此而名传天下,誉满古今,与《诗经》形成非常深密的关系,即古人所谓“邠苇载《颂》,《诗》美江干。”淇竹文化和中华竹文化由此开了先河。
晋代戴凯之撰《竹谱》中说:“植物之中,有物曰竹,不刚不柔,非草非木,小异空实,大同节目,或茂沙水,或挺岩陆,条畅纷敷,青翠森肃。”看到竹子,人们自然想到它不畏逆境,不惧艰辛,中通外直,宁折不屈的品格,这是一种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也正是对竹特殊的审美价值所在。竹没有牡丹富丽,没有松柏伟岸,没有桃李娇艳,但竹虚心文雅的特征,高风亮节的品格为人们所称颂。竹坦诚无私,朴实无华,不苛求环境,不玄耀自己,默默无闻地把绿荫奉献给大地,把财富奉献给人间。
竹为儒、道、佛所共赏,其中都积淀着深厚的竹文化意韵。竹子美的意象,与士大夫文人的审美趣味、伦理道德意识契合,为历代儒家所吹捧。自魏晋以来,竹就成为风流名士理想的人格化身,敬竹、崇竹、引竹自况,蔚为风气。竹为春天的象征,竹和松一样,象征子孙兴旺。青竹还是佛教教义的象征,所谓“青青翠竹,尽为法身”。竹节与节之间的空心,使佛教概念“空”和“心无”的形象体现。观音菩萨现身于南海紫竹林中,听潮起潮落,悟苦空无我,修成耳根圆通,能“寻声救苦,大慈大悲”。青竹与道教也有缘分,上清派道教领袖陶宏景认为在园内北宇植竹可使子嗣兴旺,并据五行之术解释道:“竹者为北机上精,受气于玄轩之宿也。所以圆虚内鲜,重阴含素。亦皆植根敷实,结繁众多矣。公试可种竹于内北宇之外,使美者游其下焉。尔乃无感机神,大致继嗣,孕既保全,诞亦寿考。”
各朝各代文人都在追思着淇竹,淇河、淇水、淇奥、淇园常常用来借代竹子,成为竹子的象征,成了人间君子的化身,文人们在弘扬着千古淇竹文化,弘扬着华夏竹文化。各朝各代的文献典籍中几乎都有大量竹诗、竹画的留存,赞美竹的本固、性直、心空、节贞等品格和情操的诗篇历经千古,经久不衰。青青淇竹古往今来倾倒了无数文人墨客,他们面对淇竹有感而发,创作了大量的竹神话、竹诗歌、竹书画,淇竹文化成了华夏竹文化以致华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宋代卫宗武有数篇写到淇竹的诗,他有一首《和新篁韵》,诗中写道:“竹君清绝润于玉,谱牒出自淇之澳。”诗中的“谱牒”指的就是记载竹子类种、品种和栽培历史的书,就是由晋代戴凯之撰的《竹谱》,另有作画之竹谱叫《淇园肖影》。《竹谱》出自淇奥,早于农书《齐民要术》,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部植物专著。
清康熙九年(1670),增修的《河南通志》记载:“淇县一带竹品种有紫茎竹、斑竹、凤尾竹、淡竹数种。”清光绪十七年(1891),淇河岸边的许家沟立《重修玉帝庙碑》记载:“许家沟村翠柏苍天,遥映淇泉之茅竹,邑之胜境也。”淇竹成就了淇河独特的生态环境和美丽风光。
淇竹历史悠久,枝叶繁茂,品种繁多,名传天下,曾被移植各地,在华夏大地繁衍广播。北宋黄庭坚诗句:“移竹淇园下,买花洛水阳。风烟二十年,花竹可迷藏。”北宋王汝舟在福建南平藏春峡咏归堂读书论学时诗句:“种竹淇园远致君,生平孤节负辛勤。”南宋魏了翁诗句:“淇以北,洛之阳。买花移竹且迷藏。”看来中国历史上淇园之竹是竹子的繁殖基地,淇奥应该是华夏竹子的发祥地之一。
南宋诗人、四川宣扶史李曾伯写有一首诗,题目叫《管顺甫以湘竹为青奴儿贶为名湘夫人赋以谢之》,青奴儿就是夏日取凉寝具,用竹青篾编成,或用整段竹子做成。管顺甫用湘竹编凉席赠人,并名之曰“湘夫人”,李曾伯写此诗答谢他。其中有句:“妾家淇园北封君,厥祖慈事宗苍篔。子孙异代贞节闻,枝分一派从南巡。千古流落湘江滨,几番雨露敷新荣。斑斑不改啼红痕,膏煎漆伐悔自矜。”李曾伯用拟人手法,说我“湘夫人”老家在北国的淇园,淇竹在那里曾被封为“君子”。我们竹子的祖先慈悲为怀,救济苍生从“苍筼(青翠大竹)”开始,忘我牺牲,奉献人类。我们的子孙以贞洁之品格闻名于各朝各代。我们的祖先淇竹,有一部分跟随虞舜南巡至湘江,经过几番雨露滋润而敷展新姿,兴盛繁荣。由此诗可知,淇园斑竹曾随舜帝南巡至湘江一带,可见湘妃斑竹其实应是淇园斑竹移植过去的。明代陆容咏竹词句:“问华胄(问竹子是哪个帝王贵族的后裔),名淇澳。寻苗裔,湘江曲。”再次证明潇湘竹子就是淇竹的苗裔(后代),淇竹贵为华胄(帝王贵族后裔)。
宋代徽州婺源人、朱松之弟、朱熹之叔父朱槔有诗《同蹈元看竹了轩因用去年方字韵作此》:“淇澳渭川那复梦,而今天遣出南方。要观大节须霜雪,莫说此君无肺肠。照水形容殊不恶,临风言语一何长。山僧岂识留连意,千里故人逢异乡。”朱槔梦中多次相会的淇竹如今在遥远的南方邂逅,天遣应是指淇园绿竹曾随舜帝南巡而移植南方。钟山风雨中的绿竹也有淇竹的身影,南朝诗人沈约《郊居赋》中有句:“其竹则东南独秀,九府擅奇。不迁植于淇水,岂分根于乐池?”沈约赋中的“郊居”就位于钟山之下,钟山之下的绿竹“东南独秀,九府擅奇”,这些绿竹如果不是自淇水而来,难道是分根于仙界的乐池?
《史记·河渠书》和《汉书·沟洫志》记载,汉元光三年(前132)春,大河决口于顿丘,夏又决口于濮阳瓠子河,河水泛滥十六郡,长达二十三年。汉元封二年(前109),汉武帝刘彻登泰山封禅后,命汲仁、郭昌率十几万人堵瓠子河决口。刘彻还亲自临祭,令群臣从官皆负薪。时东郡烧草薪少,刘彻指挥伐淇园之竹制楗(河工以竹木所筑堵塞决口的柱桩),终于成功封堵住决口,汉武帝刘彻有《瓠子歌二首》。刘彻的诗记录了为治理黄河水患,历史上对淇河沿岸竹林的第一次大砍伐。北宋史学家、经学家、散文家刘敞诗句:“淇园方下竹,瓠子复修宫。”北宋仁宗天圣八年进士、擢直集贤院的石介诗句:“斫尽淇园竹,安救瓠子役。”元代户部尚书师泰诗句:“金堤塞已溃,淇园竹为楗。”不少文人墨客的诗句,皆见证了这一史实。
《后汉书·寇恂列传》 记载,东汉建武元年(25),河内太守、东汉名将、“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寇恂伐淇园之竹,造箭百万,支援刘秀北征。这是历史上对淇河沿岸淇竹的第二次大砍伐,这两次砍伐均未损伤淇竹的元气,可见淇园产竹之多。隋代牛弘《大射登歌辞》:“乌号传昔美,淇卫著前名。”乌号,良弓名;淇卫,是产自淇园的竹箭,足见淇园竹在历史上的名气。东汉章帝七年(82),汉章帝刘炟听说淇园绿竹茂盛,景色宜人,于是率满朝文武莅临淇园游览观光,足见淇园淇竹之魅力。
北宋靖康二年(1127),金军南侵,掳徽宗、钦宗二帝和后妃、皇子、宗室、贵卿等数千人后北撤,北宋灭亡。金军占领中原以后,金军对淇河两岸林木进行毁灭性砍伐,淇园翠竹遭人为破坏,加之正好吻合气候变冷,淇竹衰败凋零,景色不再,零星残存的淇竹在风雨中哭泣。岳飞之孙岳珂诗句:“北都旧产无淇竹,见说园池芦苇多。涨绿不妨夜来雨,更须别浦听鸣荷。”岳珂生活在南宋时期的公元1183—1234年,可见淇竹在金军占领中原以后遭到了怎么样的破坏。淇竹是中华竹文化的象征,淇奥是中华竹文化的摇篮,恨徽钦二帝无能荒淫灭国,使淇水卫地生灵涂炭,淇竹惨遭灭顶。
《淇县志》记载,明正德十六年(1521),淇县令赵之屏为修复武公祠,曾重新栽植过淇园青竹。清康熙年间户部给事中、淇县人高遐昌写有《淇园菉竹赋》,清康熙年间进士、曾任淇县知事、浚县人郭玥写有《淇奥菉竹赋》。然而随着气候的变化,当年蔚然成林的淇竹风光淡出了我们的视线。
周人自镐京与时俱进,终将殷商灭在淇奥。三监之乱后,殷商后裔迁徙远方,周人占据朝歌。八百年后,秦嬴政终止了周人的天下,实现了华夏的统一。有人说秦嬴政是殷商后裔,这是周人灭商,然后又由殷商后裔灭周,一报还一报,其实这是历史的必然。
“淇竹传《诗》,邠苇载《颂》”(清·陆心源辑《唐文拾遗》卷六十五:《唐故魏州昌乐县令孙君墓志铭》)。从卫国都城自朝歌迁出之后直到晋代,淇竹文化随着《诗经》播向华夏广大区域,而作为发源地的淇河文化却一蹶不振,走向萧条。
淇水卫地在周朝的版图中很是耀眼,举足轻重,而到了秦汉,华夏的政治和文化中心转移到了咸阳,淇水卫地,光辉尽失,虽然淇园淇竹依然青青,但已经无足轻重,淇竹文化也一度失去了往日的光华和风采。
魏晋时期,辉县、修武一带的山阳县竹林中汇聚了竹林七贤,一度使竹文化得以发扬。五胡十六国时期的连年征战,淇水卫地处在浩劫之中,淇河文化也和整个华夏文化一样十分萧条,处于低谷期。南朝诗人写到淇竹的诗只有几首,隋唐时期淇奥再次被人们想起,诗人们的笔下开始出现淇竹,五代十国时期淇奥再次遭受苦难,淇竹再次被诗人们遗忘,进入宋代,淇竹诗文化达到高峰,目前已发现歌咏淇竹的诗词近百首。金、元、明、清时期的淇竹文化依然延续着,这可从不断发现的这些历史时期的言及淇竹诗词文赋来证明。
[1] 王秀梅.诗经[M].北京:中华书局,2006.
[2] 淇河文化研究网:http://www.qhwhyj.cn/.
作者简介:秋雨(1958-),原名李冰,男(汉族),河南省浚县人,淇河文化研究会副会长,高级工程师;姚慧明(1945-),男(汉族),河南省温县人,原鹤壁市教育局基础教研室教研员。
来源:鹤壁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1年 第5-6期